“扬钗抑黛”的人是怎么想的
邹世奇
据说，民国时期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谈 《红楼梦》，假设可以求做妻子，各人从十二钗正册中挑选一位，结果有两位女子落选，一位是王熙凤，一位是林黛玉，大家一致觉得：对于前者是“惹不起”，对于后者是“配不起”。注意，令他们觉得配不起的只有黛玉，没有宝钗。
宝钗的美，是鲜艳妩媚。黛玉的美，是风流婀娜。单从字面意思看，品位高下已分。鲜艳妩媚是皮相，风流婀娜是气韵。人世间万艳千红，鲜艳妩媚者何其多也，文采风流、飘逸婀娜则已近于仙。其实宝钗也是品位奇高的女子，她有着可与黛玉相颉颃的文学才华，通哲学、懂绘画，学问甚至更胜黛玉一筹；她有着很高的审美境界，崇尚的是少即是多、大象无形、淡极始知花更艳，可见绝非凡俗脂粉可比。黛玉能与她“金兰契互剖金兰语”是有精神基础的，她俩在许多方面足以惺惺相惜。当然了，曹公的安排，差一点的女子怎么配做黛玉的对手。
这两人的分野在于价值取向：一个是深味人生的大悲哀、任情率性的诗人。黛玉写了那么多悲叹年岁不永、芳华刹那的诗：“侬今葬花人笑痴，他年葬侬知是谁。一朝春尽红颜老，花落人亡两不知”、“一声杜宇春归尽，寂寞帘栊空月痕”、“助秋风雨来何速，惊破秋窗秋梦绿”……她的灵魂里有与生俱来的草木香气，最能从自然节序中感知命运的无常、生命的脆弱。鲁迅说：“悲凉之雾，遍被华林，然呼吸而领会之者，唯宝玉而已。”明明还有宝玉的知己黛玉啊，有她的诗为证。另一个是随分从时、正能量满满的入世者。“珍重芳姿昼掩门”“不语婷婷日又昏”“好风凭借力，送我上青云。”若不是命运的安排莫测，令宝钗生于末世，而是，比如生在当代，宝钗会是一个可怕的职场对手，因为她目标、动力、技术都到位，智商、情商、颜值全在线，七百二十度无死角。从这个角度讲，黛玉的优秀在于性灵层面，宝钗的优秀在于现实层面，这样的两个人在现实中相遇，世俗的胜负已没有悬念。
其实宝钗的强项，黛玉未必学不来。处世圆滑的人用的手法，拆开了看都并不高深，比如宝钗在自己的生日宴上专点甜烂之食、热闹戏文以迎合贾母，比如分送薛蟠带来的土仪时面面俱到，不落下任何人、包括赵姨娘这样的角色，这些普通人都不难想到，只要能放下身段、长期坚持去做，便能成就大方、懂事的好人设。黛玉是如此聪慧的人：凤姐赚了尤二姐进大观园，在人前极力表演贤淑，园中人大都被迷惑，唯有“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心。”对于荣府的经济状况，黛玉这样对宝玉说：“我虽不管事，心里每常闲了，替你们一算计，出的多进的少，如今若不省俭，必致后手不接。”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，你能说宝钗那些心机她看不到、想不到？ 非不能也，不为也。大观园里有两个最伶牙俐齿、诙谐有趣的人，一个是凤姐，另一个就是黛玉。潇湘子雅谑补余香，是连宝钗都要称赞的。黛玉有忧郁善感的一面，也有轻俏明媚的一面。幽默是智慧的闪光，颦儿那些雅谑，正是在不经意间闪烁的小而晶莹的性灵之光，她才是水晶心肝玻璃人。只要她愿意，她随意挥洒，便是红楼诸芳中最夺目的那一个。这样的她怎会不通世故，她只是禀性高洁、不屑迎合。
黛玉的好处，宝钗是确乎学不来。看黛玉与宝玉的二人世界，讲故事、说笑话、吃醋、吵架、赌气、赔不是、和好、葬花、读禁书……何等温馨旖旎、活色生香。再看宝钗呢，快人快语的晴雯说宝姑娘“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，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”，可见她去怡红院的次数多、单次时间长。宝钗与宝玉单独相处时什么样，除了在午睡的宝玉床前绣鸳鸯那次之外，曹公并没有正面着墨，让读者有推想的空间。第二十二回，宝玉自以为了悟，填了一支偈子，宝钗见了，便大大科普了一番六祖慧能的典故，令宝玉赞她博学。这便是宝钗：端庄，娴雅，完美得有些枯燥。而同样面对偈子事件，黛玉笑问：“宝玉，我问你：至贵者是宝，至坚者是玉，尔有何贵，尔有何坚？”举重若轻、机锋而俏皮。多么纯粹的女孩子、多么灵气四溢的恋人! 两相对比，高下立判。对宝玉来说，即使抛开人生观之类大题目，仅就性灵可爱而言，只要黛玉曾出现过，宝钗去怡红院串门再多也没有用。
这世间最珍贵、天然的东西，第一眼看上去往往是不甚完美的。黛玉这样的女子，不懂她的只看见她“小性儿、行动爱恼人”，殊不知那只是爱情中少女的敏感、紧张，是清净女儿未受污染的率真天性。在处世上，可能也因此在婚姻上，黛玉固然是输给了宝钗；但是在爱情世界里，黛玉却赢得永恒彻底。输是因为意不在此，赢是因为她与宝玉的灵魂是一样的，他们是灵魂伴侣。其实所谓输赢也只是俗人心中的藩篱，黛玉则只是一任她的生命自然地展开。
曹公赋予黛玉诗性的灵魂，她整个人就是一首诗：她是绛珠仙子下凡，“前身本是瑶台种”；她的出身，父亲是世代簪缨、探花及第的清贵要员，母亲是金尊玉贵的荣府千金、史太君的最小偏怜女；她的品质是“质本洁来还洁去，不教污淖陷渠沟”；她的生命过程，是感自然造化、任性天然、诗意地栖居；她给予宝玉的，是至真至纯的少女之爱，表现方式是凄美至极的“还泪”，为此不惜以生命相殉、令芳魂缥缈。曹公让黛玉写出了 《红楼梦》 里最多也最好的诗，甚至借她的笔抒自己的情怀：“孤标傲世偕谁隐，一样花开为底迟？”可见曹公最重黛玉，有时甚至让她作自己的代言人。金固然大气浑然、雍容包举，却失之匠气、落了凡俗；玉虽是“世间好物不坚牢，彩云易散琉璃脆”，可那一段生命光晕、灵性天然，世间无匹。德容才貌俱佳的女子如宝钗，每个时代都会有；而黛玉只有一个，佳人难再得。就品格而言，如果说宝钗是人间上品，黛玉无疑就是仙品。
庸常世界，众生皆被肉身羁绊，只是有人时时仰望星空，有人只顾埋首于当下，后者眼中能照进的世界也都是属于当下的：比如“副宝钗”袭人，她能照料宝玉的生活，给他尘世温情，满足他肉身欲望，这很“当下”；宝钗，她是淑女典范、贤妻样板，对外能令丈夫面上有光，对内可以相夫教子、勉励上进，这是比袭人要高级的“当下”。而黛玉，人只看见她体质孱弱、多愁善感、口齿锋芒的世俗“缺点”，至于她的灵魂之美，一些人根本看不见；另一些人看见了，可是对他们来说，那太奢侈、太形而上了，他们还顾不上。鲁迅说：“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的”。不要说焦大，就算是许多读书人，务实的男子，假如让他在宝钗与黛玉中投票，在发迹之初他多半也会投给前者，等他经历过软红十丈、万千繁华过眼，也许才能有余裕的心态、澄明的心性，欣赏后者那惊心动魄的生命之美。《红楼梦》 的读者向来分“扬黛抑钗”和“扬钗抑黛”两派，我猜对于后者，一味“活在当下”也许是他们不大愿意承认的逻辑起点。
可是这个世界除了现实与当下，还应该有爱、有美、有诗、有梦想。如果没有这些，就如同暗夜中抬头永远没有了灿烂星空，人类的世界该是怎样的荒芜可怕。所以，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些文人是有见识和眼光的，毕竟他们懂得：有一些人，是来照亮和升华这无趣的现实世界的；有一些美，是属于远方、是用来憧憬和怀想的。
都说粉白黛黑，“黛”最早是指的什么？和古代女子化眉有关
前两年热播的清宫剧《甄嬛传》里面有一个很精彩的情节，波斯国进贡了三盒螺子黛，皇帝分别赏给了皇后，华妃和甄嬛，为此华妃大为恼火，并从此记恨上了甄嬛。华妃原本出身名门，好东西见过无数，为什么 偏偏因为螺子黛大动肝火 ，这就需要了解一下古代女子画眉都用哪些原料了？
古代女子也很重视画眉，画眼，努力衬托出眉如远山、眼如秋水的魅力，神韵全出。战国时相传为屈原所作的《楚辞·大招》在描述美丽女郎时，讲到眉眼就有三处：“嫮目宜笑，娥眉曼只。”“曾颊倚耳，曲眉规只。”“青色直眉，美目媔只。”可见女子们对眉眼的重视。
古代女子们很重视对眉毛的化妆
媚字，就是画眉之女的意思，画好一对眉毛就是妩媚的美人了。
《诗经·硕人》篇中有“螓首娥眉”之句，说的是美人额头如螓一般广而方正，眉毛细巧如蛾虫之触须。宋玉《神女赋》说“眉联娟以蛾扬兮，朱唇的若其丹”，都说明至少战国时已经重视眉毛的化妆。三国时曹植《洛神赋》有“修眉联娟”之句，洛神的一对眉毛也要描画得很修长。
唐代，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自觉天生美貌，不施脂粉也一样楚楚动人，却唯独要画一下眉。唐代诗人张祜写道：“虢国夫人承主恩，平明上马入宫门。却嫌脂粉污颜色，淡扫蛾眉朝至尊。”
在画家张萱《虢国夫人游春图》中描绘杨贵妃之姐妹：虢国夫人、韩国夫人骑马游春之情景，仔细看去，画上诸多女子的脸上都施加胭脂和白粉为三白妆，只有虢国夫人脸上没有白粉，画家仅仅用淡胭脂晕染她的脸颊，这是她天然的红润脸色。正符合“淡扫蛾眉朝至尊”的描写。她虽然不化妆，却仍要淡淡地画一下眉毛，足见画眉在古代女子心中的重要性了。
黛是画眉颜料，分为多个种类
古代女子画眉的第一步，是修面，剃去眉毛。画眉的黑色颜料在古代叫做黱，东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：“黱，画眉墨也。”黱后来写作黛，就是把眉毛剃去，然后代之以黑色颜料画的眉毛，所以黛字是上代下黑。
画眉的黛，种类很多，很受女子喜爱。即使不喜欢画眉的女子，也用黛修补不好的眉形。《后汉书》说东汉时的明德马后，眉不施黛，独左眉角小缺，补之如粟。黛很早就成为和粉并称的化妆材料。粉白黛黑是常用的词语；粉黛后来就成为化妆品的代指。
1、黛最早是使用一种黑色矿物，又叫做“石黛”
东汉服虔《通俗文》：“染青石谓之点黛。”或就是今天说的石墨，也就是《楚辞·大招》《淮南子》中说的“粉白黛黑”之黛。它制作较讲究，南北朝时庚信在《镜赋》中写到“黛蘸油檀”，是在黛中加入香油、檀香，制成团。使用时要先放在砚里磨碾成粉，加水调和后再画眉。
明清时画眉之黛还有一些记载，明朝刘侗《帝京景物略》记：“西堂村而北，曰画眉山。产石，墨色，浮质而腻理，入金宫为眉石，亦曰黛石也。”这就是《红楼梦》中黛玉名字的由来。
黛玉名字与画眉相关，所以宝玉给她起“颦颦”作表字，即颦眉之意，名与字是有关联的。美貌、深情和哀愁，就是黛玉和颦颦的含义。《红楼梦》中有句写黛玉“病如西子胜三分”，既描绘了黛玉的外貌之美，又与首句“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”相关。
2、螺子黛也称青黛，原产波斯，极为珍贵
女子也用螺子黛（青黛）画眉，这是原产于波斯的，极为珍贵。如隋炀帝的宫人吴绛仙就是最著名的享用螺子黛的美人。《隋遗录》记载，正因为她善于画长眉，隋炀帝因而很宠爱她，别的妃嫔杂用铜黛，她独得用每颗值十金的波斯进口的螺子黛：“由是殿角女争效为长蛾眉，司宫吏日给黛五斛，号为蛾绿。螺子黛出波斯国，每颗值十金。
螺子黛是什么物质呢？
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草部》卷十六上载：“青黛，释名：靛花、青蛤粉。……青黛从波斯国来……时珍曰：波斯青黛，亦是外国蓝靛花，即不可得，则中国靛花亦可用。或不得已，用青布浸汁代之。货者复以干淀充之，然有石灰，入服饵药中当详之……宗奭曰：青黛乃蓝为之者。”
据此螺子黛应该是蓝靛，和染蓝布的蓝色染料一样使用蓝草为原料，是青蓝色的。
宋代张君房《云笈七签》卷七十一《金丹部》也有“造石黛法”：“苏枋木半斤，右以水二斗煮，取八升。又石灰二分著中，搅之令稠。煮令汁尽出，讫，蓝汁浸之，五日成。用，细碎之。”这里说的石黛是苏方木与蓝靛汁制作的，当与进口的螺子黛是同一物质，也同色。按高春明先生考证，螺用于墨类的计量，一螺就是一锭之意。所以也叫螺黛或黛螺、翠螺。
螺子黛可以随心所欲的加工出各种形状，用它画出来的眉毛在颜色和光泽度上远远胜于石黛，价值万金，加之又是外国货，极难得到，这就难怪《甄嬛传》中的华妃会为螺子黛被分而大发脾气了。
3、古代画眉也还有铜黛、青雀头黛
铜黛就是绿色的铜绿，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金石部》卷八上载铜青又名铜绿，“生熟铜皆有青，即是铜之精华。大者即空绿，以次空青也。铜青则是铜器上绿色者，淘洗用之。时珍曰：近时人以醋制铜生绿，取收晒干货之”。青雀头黛或是深青灰色，大概是从西域传入。
古代制作的松烟墨、油烟墨也可用来画眉
古代制作松烟墨、油烟墨来书写，也逐渐用来画眉，比古老的黛黑之墨更精致。
宋代赵彦卫《云麓漫钞》说：“前代妇人以黛画眉，故见于诗词，皆云‘眉黛远山’。今人不用黛而用墨。按《墨谱》：‘周宣帝令妇人以墨画眉，禁中方得施粉黛。’则知墨填眉，始于后周。”
陆友《墨史》说五代时易水人张遇善于制墨，与名匠李廷珪的墨齐名。宫中取其墨烧去烟用以画眉，故名画眉墨。后来，画眉墨也有专门制作的。宋末陈元靓《事林广记》中说：“真麻油一盏，多着灯心搓紧，将油盏置器水中焚之，覆以小器，令烟凝上，随得扫下。预于三日前，用脑麝别浸少油，倾入烟内和调匀，其墨可逾漆。一法，旋剪麻油灯花，用尤佳。”这是带有香气的油烟墨，被美称为画眉集香圆。
古代女子画眉以黑色为主，也可有其它颜色
画眉的简便材料，据说用老而柔韧的柳枝儿烧过就可以画，一种草药“猴姜”烧成研末也可以画眉。眉是黑色的，画眉一般也是要画黑。先秦、汉代的石黛以及后来的画眉墨多都是黑色的。五代马缟《中华古今注》说杨贵妃作“白妆黑眉”，时人以为新样。唐代徐凝《宫中曲》描写道：“身轻入宠尽恩私，腰细偏能舞柘枝。一日新妆抛旧样，六宫争画黑烟眉。”很多女子争着学习这种新妆。
而螺子黛则能画出青蓝色眉毛；用来制作黛的天然石墨除了黑色，也有蓝色；或也可印证诗文中青眉、青黛的记载，黛绿也有可能是指青蓝色的。
红眉，在古代也有过。传为东晋顾恺之作的《列女仁智图》中，有的女郎就有染红眉的。南唐代罗虬《比红儿》诗有句：“鹦鹉娥如裛露红，镜前眉样自深宫。”可见红眉流行还很久，是自深宫中传出。
古代画眉也不是不分浓淡地一笔画成，而是要分深浅浓淡，一般眉头画得深，眉梢画得浅些。比如唐代白居易《长相思》说：“深画眉，浅画眉。蝉鬓鬅鬙云满衣。” 即使明清的蛾眉，虽只有细细一抹，也是分出浓淡的。否则就会把眉画得僵硬了，不好看。
眉色和脸妆也要配合，一般脸妆的色彩较浓，则眉色也较浓较粗，脸妆色彩较淡则眉的色彩也较淡较细。脸色雪白者，眉色更淡一些。民间还有俗例，如旧时扬州女子画眉颜色，有不成文的规矩：女子未出阁在画眉“青重于黑”，比较活泼；出嫁后“黑重于青”，显得雅静。
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，古代女子的化妆用品都是取自天然，没有添加丝毫的化学品，防腐剂，既增加了美艳指数，又无须为化妆安全问题而担心，传承一种古朴自然的生态文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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